深圳女大学生自述做保姆的经历：揭开了行业最残酷的真相
刺猬姑娘2023-10-24
在媒体眼中，有这样一种高级名媛式的生活方式：住豪宅、开宝马，出入高级餐厅，日常喝着小资下午茶，品着星级酒店高档红酒，过着人中龙凤的生活——豪宅保姆。
这是离有钱人最近的一个职业，是媒体眼中平民实现阶层跨越的工作，令人向往。
在人们眼中，媒体吸睛的标题、传说中的高收入，都令无数人趋之若鹰。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2021年11月16日，广州。出租车行驶在公路上。露姐在我旁边秒睡，瞬间鼾声如雷。我还真是羡慕这个胖女人，哪儿都能睡得香。
八点不到，抵目的地，是一高级住宅楼小区。从电梯进入，是独门独户两百平大平层。
客厅大门敞开着，雇主家显然知道我们要来，提前开门候着。
果然是洁癖夫妻。干干净净的样板间，客厅地面光亮如新，角角落落没有多余物品。这完全不像是有婴儿的家庭。
这等一尘不染，也丝毫没有生活气息。
我眉头拧了拧。
“这么干净，这卫生好做咯！”露姐说道。
她是正话反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工作量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很快男雇主出来了，我客气地递上了核酸检测报告。
男雇主把我让进了一间房，让我少待片刻：“不慌，你刚来这里，也不熟悉我家，等会儿我们开个会。”
初次见面，我们保持了陌生人应有的客气和边界感。
露姐发话：“这家人太好说话了，你运气不错哦！”
我只装没听见，没搭理她。
接下来我们聊了个把钟，内容都是围绕着我的工作内容和细节。
他们强调，我是女主人的“私人生活助理”，也强调宝宝不会给保姆带，保姆只要减轻太太工作量
“你就跟在我太太身后，宝宝奶嘴掉了、喝水、喝奶粉了，你去刷奶嘴、刷水杯、刷奶瓶，总之，你是我太太的私人生活助理，你眼里要有活儿。”男主人说。
“早晨你要早点起床，准备150ml温开水进卧室，六点钟给宝宝喝了水，然后泡奶粉。每天中午晚上负责做好婴儿餐。晚上八点，要照顾宝宝洗漱。”女主人是个东北人，说着一口标准的东北话。
“我有点洁癖，比较注重细节，检查卫生我只看死角...卫生间我最在意的是地缝，所以你搞卫生要用毛巾——跪地擦。”后来我蹲在卫生间地板上，全神贯注地擦地，女雇主突然出现在身后，冷冷地说。
中国式保姆真难做。我感慨。对外嘛，我是家庭保姆，对内嘛，我其实是个 洗碗机器人。
一整天，我被钉在了厨房，一枚正儿八经的洗碗工具人。一会儿姥姥送个杯子我冲、姥爷送个碗我来刷，时不时女雇主拿个奶瓶让我洗，中间穿插滤水、加烧水、煮沸水消毒餐具。做这一切，是因为雇主家没有碗筷消毒机。
“连个消毒柜都没有？”露姐眼见我待在厨房洗了一个钟，双手泡得发白，也悄悄吐槽。
“这泡沫太多了！”我正在洗碗，女主人突袭我身后，她用手指头捏捏海绵杯刷，然后沉下脸来强调，“洗洁精放少一点，要控制用量”。
不仅如此，全屋卫生更是严苛。每个屋地面要分开毛巾用。也就是说，浴室、卧室、客厅地面分别准备了四条毛巾，宝宝的玩具当然专用毛巾，我自带的九色新毛巾都不够用。
其实我理解，厨房地面比较油腻，当然要分开，只是客厅地面和卧室地面有差别吗？
加上一点，各区域打水盆也要分开，我不停地往返阳台换洗毛巾。阳台上一片区域都是五颜六色的，确实是麻烦了点。
女雇主还说她最在意的就是噪音问题：“我自己睡眠浅，一点声音就醒了。”为此她家还特地买了别墅，等个一年半就要搬家到别墅区。因此要求家里要保持安静，要我关门时静悄悄，就连按开关按钮的声音也不能有。安静程度可以当录音棚！
当晚，夫妻俩轮流过来跟我强调：关门动作要慢，锁门动作要轻轻，门锁扣都不能发出"卡嚓"声音。
女主人仔细教了我一遍，我看着她的关灯动作，怀疑这屋子里住着一只精灵，稍微一点声音，精灵就没了！
等我去卫生间出来时，男主人逮住机会来教我第二遍。也对，宝宝是豆腐做的，稍微一点声音就会碎了。
我有点惶恐，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我并不是那么精细的人，总是粗手粗脚地弄出声音。
后来我去厨房喝水，幸好自己带了一个户外手电筒，打着去厨房。这样就不会有开关灯的声响。
晚上我收拾完厨房，准备洗澡时。女主人跟我强调：“水流开小一点，不要把宝宝吵醒了。”
因为洗手间连着主卧室，也是宝宝睡觉的房间。"明天你等宝宝睡觉前，赶紧先洗澡。"姥姥跟我说。我还敢洗澡吗，干脆直接脱下工作衣服睡觉。
视频面试时，男主人曾经说过的话，“我们家吃得很清淡”。原来他说的“清淡”是指膳食完全没有肉类。因为他们在践行一种健康生活方式。
连宝宝辅食也是素的，顶多加个鸡蛋。对于雇主饮食习惯，我肯定保持尊重。只是苦了我，根本没有力气干活儿，因为午餐都是素菜。
中午我做饭时，打开冰箱，倒真像一个大型蔬菜展柜，满满当当塞满了各种蔬菜。
姥姥跟进来，依次拿出一颗西蓝花、两根长茄、几颗上海青、一把儿菜、两个土豆....这是要做蔬菜大杂烩的节奏！
姥姥笑眯眯地说："接下来看你手艺了！"
“我家人都不喜欢吃肉。”雇主夫妻也赶紧对我和露姐解释说。
我并非素食主义，即使我是一个人吃饭，也是三文鱼、牛肉、鸡肉换着来。作为半路出家的营养学专家，我的工资大部分都买了食材，我太知道怎么疼自己。
“你动作快点哈！”露姐在催我，她一边嫌弃我动作慢，一边帮我洗菜择菜。我一边手忙脚乱地切菜，一边起锅烧油。
这不是今儿第一天上工嘛，我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就马不停蹄地干活儿。露姐也说这全是蔬菜，洗菜择菜工作量不少。
吃饭时，雇主夫妻客气地把我们让上了大餐桌。眼见满桌的蔬菜，男主人不太好意思，赶紧点了个外卖：一道酸菜鱼，单独让我和露姐吃。
午休片刻，我起床搞全屋的卫生，两百平，体力劳动尤其饿。整套下来，我虚脱了！还好露姐也在一旁帮忙递个工具，只是她不停催促我，抱怨我太慢了！
我来不及说话，老老实实地跪地拖地板。露姐在旁边逗娃儿，“噢，噢，噢，噢，一二三，请你来跟我一起做——”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嘴里唱个不停。因为体胖，那样子别提多滑稽——在我看来是油腻。
真把个孩子吓得不说话，宝宝盯着她看了一回，反而往我这里跑，对着我笑，伸手要我抱。
露姐逗了一回宝宝，自觉无趣，然后就借口有事离开了。剩我一个人心慌慌，不知道接下来怎么着。
雇主全家人不吃晚餐，那么，我的晚餐就是中午剩下的外卖：一点酸菜。姥姥说“你再焖点米饭”。我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吃完了。
晚上八点钟，姥姥喊我去烧宝宝洗澡水。按照她要求，我拿过滤水壶，接自来水，把过滤后的水倒进不锈钢盆里——就是中午洗菜用的盆。加一把金银花，不锈钢盆放大火上烧开。最后我端着这滚烫的不锈钢盆送去浴室。
出厨房门时，还要换客厅拖鞋，为了不烫伤自己，我只能微曲膝，用屁股顶门，动作像极了练功夫。
我换好浴室拖鞋，进浴室，姥姥直接打开自来水，“哗”的一下，加在这一锅滚烫的汤水里。闹了半天，还是加了自来水。那么让把过滤水烧开，这操作很迷。
宝宝洗完了。姥姥指挥我把这一盆洗澡水端起来，倒进马桶里。又要求玩具洗洗，收起来，把浴室收拾干净，地板脱干水。姥姥全程在旁边看着我。
中国的家庭，最难的是伺候老人家。
“快把门关上！”一旦看见我开了门，姥姥就紧张兮兮地喊。当我频繁进出阳台换洗毛巾时，哪怕几秒钟，也要换个拖鞋。
“地上有水了！快拿抹布来！”宝宝喝水洒了一滴地上。姥爷一阵惊呼，真是唬了我一跳。
我立刻闪奔去阳台，拿拖把来。
瞬间就明白，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会缺保姆。
上班第一天我累到极点，由于搓洗二十条毛巾，双手发白，又干又糙。褪下衣服，膝盖也是一片淤青色。我明明累趴，却一夜未眠。
我打算天亮就走人。
次日，我起来迟了。
大概是一家人不吃晚餐，所以早晨的厨房挤满了人。女主人给宝宝做辅食，然后姥姥做自己的，姥爷又做，最后夫妻俩再搞自己的。
反而我可尴尬了，在旁边站着不自在。我要帮忙又不让插手。
姥姥给我一片超市买的面包。待我吃完，男主人客客气气地撵了我。他说了很多好话：“实在是抱歉，我家事情太琐碎，实在是不适合你，你真的很好...”
我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昨儿我像个陀螺转了一天，真的吃不消了。于是我对他说没事，还趁机问他要了返深车费，高铁票75.5，加上地铁费用共100。连带一天工资，男雇主拿手机爽快给我转账361元。
雇主条件如此苛刻，露姐却把我这个萌新推出去：当枪使，反正客户救不回来也没啥损因此，我真是气坏了！但又毫无办法，只好跟雇主要了车费，以弥补我的损失。
当我出了小区，左右张望往哪边坐地铁去。走不到片刻，我看到了公交站台。候车的间隙，露姐电话来了！
“我警告你，你居然跟客户要钱？你不是培训过了吗，你凭什么要钱...”电话接听，露姐在那边气急了，劈头盖脸地骂我。因为家政公司规定：去雇主家上户的交通费用只能各人自行承担。
我的心情瞬间很糟糕。
露姐恶狠狠地威胁我：“你私下里跟雇主要钱，公司会把你拉进黑名单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做家政行业了！”
“警告你立即将钱给退回来，否则，我立即报警处理！”露姐又放了狠话。
真是毙了！我不偷不抢，只是要了车费，我维护自己的正常权益。你要去报警赶紧去，警察们都闲得慌?
先前，我同情露姐这么大年纪还在讨生活。原来，在她眼里，我才是那只待宰的羔羊。不择手段，先吃干抹净再说。
我不想再与她无边无际地纠缠，将雇主给的361块，在微信上转给她。
当我转两趟地铁来到广州南站，身处候车大厅，微信消息提示音不停。
原是“露露”发来了消息：“亲爱的，这单确实不行哈，你回来公司，我再给你介绍其它的单。”
“亲爱的，你在哪里？”露姐连续发问。我苦笑了一下。
她打来电话：“你回深圳干啥，来公司吧，我们有宿舍给你住，每天自费20元，来就给你安排。”
我没有理睬她，删除了露姐微信，径直踏上了往深圳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