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个月前,詹东明在杭州被确诊为胃癌、食道癌中晚期的那一刻,他的家人瞬间陷入了巨大的绝望之中,谁都没有料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会降临到他的身上。短暂的时间里,詹东明经历了胃全切除、食道半截切除两个大手术,紧跟着7次化疗和25次放疗的高强度治疗模式在努力地挽救着他的生命,魁梧的身材明显消瘦下去,平常爱穿的唐装棉布衫都撑不起来,妻子李建华说:“原本86公斤的人,一下子30多斤没了。”
长久以来,对于身体的不适,詹东明都以忙于工作为由从不向妻子提及。得知情况已经如此严重,一直负责对外接洽的妻子李建华心里闷透了,“在医院,人在抢救,癌症!”她不想忍耐了,一切和工作有关的电话都直接回绝,恨不能立马挂掉。
面对如此来势汹汹,万般风险的病情,詹东明神色淡然,内心坦然,毫无惧色,一个阶段的治疗刚结束就要求回到一手创办的金华市剪纸博物馆,继续投入到金华剪纸的创作和学员的培训中。剪纸是他一生的热爱,即使病魔向他露出狰狞的微笑,也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剪刀。他动情地说:“即使我心中所爱,便义无反顾,终其余生,都将继续。”
痴心
詹东明对剪纸近乎执拗的坚持并不是偶然,而是年少时就埋下的种子。地处于金衢盆地东段的金华市,在近2000年的吴越文化交融中,形成了独特的民间艺术。詹东明的外婆就十分擅长女红,自幼在外婆身边长大的他逐渐喜欢上了剪纸。上学后,浙江省第一位美术特级教师胡延巨和中国当代花鸟画家洪世川成了他的引路人。在老艺术家的手中,任何一张纸都能变成一幅美丽的作品,精湛的技艺让詹东明深深着迷。
尽管从事过其他职业,但詹东明对剪纸怀有特殊的感情,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坐下来钻研,而且为了更好的表达剪纸艺术,不仅学习剪纸,还学习绘画、篆刻、书法、摄影等,尝试将各类艺术融合到金华剪纸的艺术创作中。
2011年,为了能够全心投入,詹东明辞去工作,拿出所有的积蓄,卖掉唯一的房产投入到创建金华市剪纸博物馆的工程里。开馆9年中,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教学、创作和题材挖掘中,兼职五、六所学校剪纸教学工作,在剪纸博物馆内开展学生剪纸艺术课。剪纸不是一门能有多少收益的行当,加上从金华市剪纸博物馆开馆起,一直没有收过门票,没有产出就拆东墙补西墙,梗着脖子一路坚持下来。
2015年,作品《春秋鼎盛》在第五届中国(浙江)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上获得金奖时,李建华很开心,希望这件作品能够卖掉补些财务窟窿,不料詹东明转手就捐给了金华市博物馆。“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受这种累做什么?”妻子李建华在过去几十年里,陪着詹东明吃了不少苦。“他日日夜夜的投入剪纸创作,生活、杂物上的事都是她来。”对于执拗的詹东明,李建华不是没有怨言,但每每看着他一心一意的坚持,不计报酬,不求名利的付出,心中不忍,又生敬佩。
匠心
胃全切除后,詹东明每餐只能吃一小口半流质食物,身体十分虚弱,常年养成每日工作17小时的习惯,现在剪上二、三小时就需要休息,已经不能远足,不得已推掉在外的教学工作,但是对金华剪纸的传承工作总牵挂在心,想要多发掘几个好苗子,馆内坚持不停课。
对创作也是心难割舍,只是现在体力勉强支撑。回想几年前,为了创作一幅有浓郁民间特色的剪纸,詹东明常常外出采风,民间的风土人情,古民居中的雕梁画栋,市集里的精美画册都是他灵感的来源,素材收集后就开始投入没日没夜的创作中,几年下来作品获奖无数。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日子,詹东明开始赶作品,轮廓已经完成,主体部分还在反复构思,“任何一幅作品都要投入百分百的精力,构思、画图、裁剪、修饰,每一个步骤都力求达到完美。”
剪纸是细致的活,“没有耐心,没有细心,没有韧劲,很难有所成。”谈起剪纸,平常话不多的詹东明就变得十分健谈,从作品的素材、风格、类别、纸张的选择等,不一而足,有问必答,力求解释到位。
得病后,詹东明说话的声音很微弱,说上一段时间就会感到有些吃力,但是精气神完全不像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癌症”的人,说到自己的病情,詹东明总会劝慰大家:“人都有生老病死,生命是有限的,能够在一生中做自己喜欢的事,全身心得投入去做,是满足,是幸运,是值得!”
忧心
61岁的詹东明在与时间赛跑,他忧心的是金华市剪纸博物馆内保存的3500多件藏品,他希望能够尽快编辑成册,出版发行,好为后人留下这些宝贵的财富。这些作品,有的是他个人创作,有的是民间收集来的老剪纸作品,都无法再生。这件事,急于时间紧迫,愁于资金不足,詹东明连着说了好几遍:“要抓紧,要尽快!” 实在不行,能做成内刊的形式也是好的。
詹东明的“愚”,李建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嘴里忍不住要数落:“哪有这样的人?天底下有吗?”声音几度哽咽。她心焦于他的病情,只想立马闭馆,立马走,去医院。他呢,除了“配合治疗”四个字外,一心都在那把剪刀上,那张纸上,还总是跟她说:“钱财不重要,生命有无常,一生做好一件衷爱之事才有意义。”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剪纸是詹东明一生的追求与热爱。他放心不下金华剪纸的文化传承,金华剪纸博物馆的未来命运,今后这个存放了大量剪纸艺术品,获得过无数荣誉和奖牌,倡导传承金华剪纸民间文化的地方,谁来承接?
延伸阅读之二:
2018年8月,金华广电融媒体记者蓝柯、戴江豪、卜彦佳采访报道
詹东明和他的剪纸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