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人物】沈雷·剪纸《国医馆的那些事儿》创作感悟
■沈雷
▍沈雷 / Shen Lei
黄岩人，原籍慈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发表剪纸作品，现为中华文化促进会剪纸艺委员会副主任，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剪纸艺委会主任，浙江民间艺术研究会剪纸分会会长，台州市工艺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曾任浙江省文联委员，台州市文联副主席，黄岩区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
作品风格拙朴、大气，有鲜明的个性特色，发表于《美术》、《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报刊。出版专著《三百六十行——沈雷剪纸艺术》、《镂金剪彩》。
中医药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随着人类对自然、健康、疾病认知的深化，中医药文化为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中医药服务也为广大群众所接受。我家祖上世代从事药业，沈宝山药店始创于清光绪六年（1880），从宁波开到台州黄岩。我自小生活在药店，因而我与中医药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和深厚的感情。
中医药文化与民间剪纸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我有幸和二者有缘。我从事剪纸创作已近50个年头，一直来我就萌生了以百年老店为模板，制作一套比较系统地反映中医药业文化的剪纸。1997年出版的《三百六十行——沈雷剪纸艺术》集里，就有表现中药业的题材。
■《国医馆那些事》/ 沈雷/ 浙江
前几年，百年老店沈宝山国药号要出一本介绍图册，我绘制了四幅国画插图，用具像的手法表现，经喷绘放大张贴于店堂的橱窗。这一招吸引了不少观众，特别是不少老者对当年“杀鹿”做全鹿丸指指点点，因为他们目睹过这一盛况。后来我还是想用剪纸的形式来表现，以便在今后中医药博物馆建造时，用其它材料镂空作装饰之用。于是我在去年开始就将四幅国画改制成方形的剪纸，内容增加至八幅。删去了“杀鹿”（有嫌于杀戮野生动物）一图。创作单幅的剪纸自由度大相对容易些。组画当然是一种方式，但总觉得缺少一种相互间的整体联系，于是就搁下来了。今年四月的一天，我突然想到北方窗格上横向剪纸被隔成多个竖向长条形画面的处理，心中顿时一亮，于是我将方形的剪纸组画变成竖向形的一幅七联画剪纸，几经修改，终于完成了这幅思考良久的剪纸《国医馆的那些事儿》。
画面展示的是一座具有晚清建筑装潢风格的药店。通过中医师的望，问，闻，切，开方、针灸的诊治，中药材的洗、晒、切、捣和煎药，煎膏，制作丸散，以及抓药、秤药、销售等过程，以民间剪纸的形式全方位地展示。内容有“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童叟无欺”、“道地药材”、“古法炮制”、“精制饮片”、“杜煎诸膏”等场景。其中也表现了医患之间的融洽，药业人员与顾客的关系，从一个侧面体现了中医药文化深厚的底蕴和鲜明的特色。
现实生活中当年国医馆的后面是贯穿全城的“五支河”，那时的交通主要是陆路和水路，大宗药材的进出通过水路到达。原先构图里有表现码头船只正在搬运药材等情节，还有远处赶来治病的人群，而后觉得太烦杂，有点抢眼，显得主题不集中，于是就坚决地删去了。仅留下橘树、远山、双塔、杨柳、江水等最有特色的几个元素。
■国医馆那些事之《精制饮片》 / 沈雷/ 浙江
沈宝山国医馆里有关医药文化的故事很多。先说“精制饮片”，药店员工将药材进行洗晒、切片、分档拣选，挑出最好的切片供应门市，留下的分档批发。沈宝山的刀工，都是受过多年的正规训练，刀工分头刀与二刀。药店里一般只设一个头刀，但沈宝山却有二个头刀，一是章头刀，二为阮头刀，阮原在临海药店，因家在黄岩要照顾老母，只好回黄。沈宝山第二代传人沈潮增先生接纳了阮师傅，且阮、章两师傅交流技艺、相处很好，这是佳话。
沈宝山的头刀师傅很是了得，能将一只茯苓、槟榔切成100多片，且不反卷。1929年西湖博览会上沈宝山送展的茯苓等切片、片片簿如蝉衣，合拢俨然成块，足见头刀师傅技艺之高超，此物获该展览会金奖。
■国医馆那些事之《悬壶济世》 / 沈雷/ 浙江
“悬壶济世”。四十年代初我爷爷沈潮增担任黄岩药业公会会长，他很注意人才的搜集与培养。沈宝山的坐堂医生大多是当地名医，例如曾翻译《皇汉医学》（日本汤本求真著）的周子叙先生，他医术高明，敬业爱岗。日里开方，晚上将蝇头小楷的药方抄录成册，累计积成很有价值的十余册医案。还有如名医牟允方、沈枕石等，群众非常信任，开的中药方一般味数很少但很见效。
“悬宰仙鹿”。沈宝山的栈房木栅栏里长年养有梅花鹿。辛亥革命前后沈宝山每年或隔年，在端午前后宰杀梅花鹿，观者如潮。师傅将鹿血滴入装有淮山、白芍、茯苓等几十种辅助药的铜盆内，制成全鹿丸。
关于“山水煎药”，黄岩九峰山，山水清沏、甘甜，铁米筛井大旱不干，历来为当地居民饮用水，亦习惯用来煎药，沈宝山煎药一直用山水沿袭至今。
“精制香囊”。每当端午节前，药店自制药粉推出各种各样的香包，包括生肖香包，避秽去邪，深受群众欢迎，特别是妇女和儿童更是喜爱。
■国医馆那些事之《杜煎诸膏》 / 沈雷/ 浙江
“杜煎诸膏”。沈宝山自制驴皮胶，用大锅煎之，火候是很重要。煎膏师傅身着长围裙，手拿竹片，不断搅拌成膏状，凉后切成方块状，晶莹透亮，并盖上红印。诸膏里包括龟板胶、驴皮胶、鹿角胶、虎骨胶，还生产丸散、丹、露、酒。如“百益酒”“十全大补酒”则用多种药材浸泡而成。
“精制饮片”。把好药品采购关，验收入库关。将中草药洗净，处理杂质后切成一定厚簿与长度的饮片。每当撑灯时分，沈宝山的柜台上就架起小油灯，灯盏里盛有药膏，一张方方的油纸片在师傅的手里随着竹签在缓缓地旋转，然后斜折，一只只小膏药就完成了，贴此药膏对夏日硬头结很有疗效。沈宝山有许多秘传方子，如自制成供孩童服用的“宝山粬”等。
■国医馆那些事之《童叟无欺》 / 沈雷 / 浙江
“童叟无欺”。在服务上亦大有文章，在国药饮片丸散堂簿上，“同仁值柜须知”第一条写明：“每当服务时间服装整洁语气温和，以获致主顾好感为原则，尤应细心检点照单校对盖章方可授与病家。”凡此订有十条，可见规柜之严。
国医馆重视员工的素质教育与业务培训，以师带徒，要求职工技术过硬、业务熟练、作风严谨、服务一流，人人都有一技之长。以上一切都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积累。
几点创作感悟：
▍一、注重内涵
■《包粽子》/ 沈雷 / 浙江
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剪纸艺术它摹行客观事物，但其造型的装饰性与虚构性却有着独特的魅力。表现自己熟悉的生活与事物，创作时才更有激情，才能更深入。笔者对中医药业自小熟悉，闭上眼睛脑海里都能出现一幅一幅的画面。问题是如何把握真实性与虚构性的关系。剪纸的有些表现不要太直白，可以用具象些，也可以用抽象虚构性强些的，但至少要让人看懂，要有东西，要有看头。毕竟花草装饰之类是从属的。虚构性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作品的艺术性。作品如能达到内涵丰富，寓意深广则更佳。
▍二、凸显独特性
■《老宅》/ 沈雷 / 浙江
一张作品要有自己的语言，要有个人的特色。不重复别人，向观者提供原始图形。作为一种造型语言，其哲理性和抒情意蕴的显示，则是更高的层次了。
百年老店要体现一个“老”字，老店建筑、老器具与老中医、头刀师傅、煎膏师傅等一些技艺性强的岗位，都显示一个“老”字，当然也有徒儿。表现老店的沉稳、有序，在那种特殊的氛围中，让人感受历史感与沧桑感。中医药器具如药钵、切刀、老虎灶、筛具、等道具的设置要到位，强调精、准。比如开方、称药、精制饮片的情景都是这个行业所特有的。又如在国医馆两侧贴有“药王”与“仙翁”的招贴画，则增强其古味。
剪纸的形式要有新意，要有点“不一样”。我用七联画表现一个较完整的国医馆大楼，分隔叙述，既是独立，又有联系。形式感强的作品能给人一个大的感觉，增强观者视觉的冲击力。但形式要服从内容，为强化内容服务。
▍三、关于风格
■《三岔口》/ 沈雷 / 浙江
由于各方面的因素，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剪纸风格。我喜欢拙朴、简练、生动的作品，喜欢随意性，那样轻松点。剪纸如能体现其剪味与纸味则更为上乘。
构图要饱满，要组合有序，张弛有度，体现其韵律感。剪纸的画面要把握好黑、白、灰三者的关系，“黑”是主体。我在画面上要有意识地留几个“眼”，使其既饱满又能透气。
在国医馆剪纸中，屋顶可以有多种处理，但太黑了显得太重，于是我用比较规整的瓦片排列，以示老店之沉稳、有序，也形成一种灰调子。为了不致呆板，几种窗格的安排上既体现其复数性，又在线的方、圆、曲直上寻找变化。另外用盆栽花草、烟云等来增加其生机。
▍四、注重形象刻画
■《东方美容》/ 沈雷 / 浙江
在表现人物上，主要抓其大动态，努力使其各具神采，贴近主题。同时要注重细节的刻画，脸部则根据需要，用阴刻或阳刻。比如通过老中医对患者的问诊、开方、针灸时的专注来体现，能达到“传神”则更佳。从构图到剪刻要保持那份民间的乡土风味，人物之间要互相顾盼，形成一种整体的关系。
■《村头排球》/ 沈雷 / 浙江
作品完稿后，仍是遗憾多多。剪纸作品能以其独特的构思、构图、造型、装饰手法展示其风貌，使人耳目一新，这是很难的。一幅小小的剪纸，难以表述完要讲的故事，例如有些个性化的场景“悬宰仙鹿”、“山水煮药”等没有放入，只能择其最典型又带普遍性的场景来表现。由于在画面施展上还有诸多的限制，趣味性不足，有些放不开，故我还想用其它的形式来继续表现。至于作品的表现能否达到既有传统手法，又有创新意蕴，这则是我的追求。
以上浅显的体会求教于诸位方家。
■《桔熟》/ 沈雷 / 浙江
■《邻里》/ 沈雷 / 浙江
■《街头》/ 沈雷 / 浙江
■《秋思》/ 沈雷 / 浙江
供稿丨沈雷
编辑丨焦禹铭
审稿丨张琳
审定丨王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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